桂花风
（原创/旧文重发） 阿婆年纪好大，皱纹褶子在她干裂的手上燃着。一生的沉淀在跳跃的火光中漫烟。
阿婆十九岁出嫁，生下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，早已成家，却独留空巢。平平淡淡的七十年眨眼流过，年近九十的阿婆已知天令。
或许是将走之人特殊的第六感，这天，阿婆把小辈三代都叫了过来。
而他们蹲在卧室门口，独我一人进入。
“和他们说，豆腐办简单些，钱多给孩子们留着。”阿婆轻嘶着声音。
“好。”我伏在阿婆床边，答应着。注视阿婆的满头银丝。岁月败美人。
轻叹，阿婆苍白的脸上流下两行泪水。“孩子，阿婆就要走了。几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，阿婆舍不得啊”。她搭着我的手，浑浊的目光照映在我的瞳孔，哑着声音。“阿婆看到你就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”。
我冲她咧开嘴笑，露出两颗不齐虎牙，“阿婆你以前笑起来是不是也像这样好看呀？”，阿婆淡淡地笑，牵强，眼里闪着光。
风带着窗外的桂花香飘进屋子，不疾不徐地催促着。阿婆缓缓阖上眼，我抚着阿婆的手静静地陪她等着。
好久好久，好静好静。
忽然间，屋外划起一痕风，袭来桂花香。
手掌心的温度突然变得冰凉。我等了一会儿，意识到她渐渐僵硬，呆滞地看向窗外的桂花树。我明知生命是什么，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，所以听凭风里飘来花香泛滥的街，习惯于眺望命题模糊的塔。
原来，死亡是那么安静正常快速的一件事。
原来，生与死之间仅仅差了一股桂花风。
我走出屋子，屋外是害怕忌讳的人群。
眼神暗淡，难掩悲怆。
十几个人长舒一口气。向外门逃去。
空气中的桂花香淡然。
我捧起掉落在树旁的一瓣瓣桂花，走进屋子，轻轻放在阿婆枕边，金黄的。
望向屋外散去的人群。一想到大家最终都会死去，我也就原谅了他们。
旧文重发，是初二写的文，现在略微微微微改动。偶然间看到外公虽健康，却已准备好栖息之处碑文之理，心有感慨，重题此文。
阿婆是虚构的。 虎牙不齐是真的。